小议“类推”
中国古代的论辩中常常采用一种类推的方式。这种方式有点
类似于《诗经》中采用的“比兴”手法——“先咏他物,以引起
所咏之物”。说白话,就是先说别的事,再说要谈的正事。
给君主的重大建议往往由一些琐碎的小事引出,例如《战国
策》中的“邹忌讽齐王纳谏”。邹忌为了使齐王虚心纳谏,先跟
他唠唠家常:我问我老婆,我和城北的徐公谁更帅。我老婆说徐
公比不上我;我又问我的妾,她也说我比徐公帅;我又问一个客
人同样的问题,他还是说我比徐公帅。后来,徐公来我家了,我
一看才明白,原来他比我帅多了。我想这是因为“臣之妻私臣,
臣之妾畏臣,臣之客有求于臣,皆以美于徐公”。家常唠完了,
该进入正题了:“今齐地方千里,百二十城,宫妇左右莫不私王;
朝廷之臣莫不畏王;四境之内,莫不有求于王。由是观之,王之
蔽甚矣。”于是再建议齐王广开言路,齐王欣然接受。
采用这种以小见大的方式,说理形象生动、深入浅出,比较
易于使对方接受,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中国古代臣子对帝王的劝谏
多采用这种类推方式的原因,在那个“伴君如伴虎”的时代,稍
有言语不慎就会招致杀身之祸,要像发表自己的见解,就得采用
一种委婉迂回的方式,这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中国古代论辩中类
推方法的完善,从而形成了中国自己独有的特点。
我认为这种类推法不同于普通逻辑中的类比推理,而是更接
近于比喻。这种方法主要在于说,前者如此,而后者类似于前者,
所以后者也应该如此,从道义上要求人们,只要承认前者就应该
承认后者,前者与后者只要能推,推出的结论就是对的;类比推
理是说,前者具有某些属性,后者具有其中的一部分属性,所以
后者可能具有前者具有的其他的某些属性,只是提出一种可能,
并不要求人们一定接受,结论的正确与否还有待检验。
例如,有一个人问编辑柯南道尔为什么没有读完自己的小说
就断定它不好,柯南道尔说:“如果你用餐时,盘子里放着一只
鸡蛋,你为了证明这只鸡蛋已经发臭,大可不必一定要把它吃
完。”这里,柯南道尔是说,一直鸡蛋臭了,只要吃几口就知道
了,所以,一篇不好的小说,只要读一部分就会知道。如果用类
比推理,应该是,“我读过另外一篇小说,它的前半部分与你的
很相似,而那篇小说后半部分写的很糟,所以我推断你的这篇后
半部分也写的一样糟”。或者是,“我吃过一个鸡蛋,吃前几口发
现它是臭的,一直吃完发现它还是臭的,所以,我读你的小说的
前半部分发现不好,推断后半部分也不好”。
这种类推法为古时的人们广泛采用,也往往成为诡辩的工具,
因为什么样的事物之间可以类推是不确定的,而且推出的结论也
是不确定的。“臭的鸡蛋”与“不好的文章”之间为什么能够类
推呢?断定鸡蛋的发臭是不必吃完它,而文章就不一定。有这么
一首诗:东边一带杨柳树,西边一带杨柳树,南边一带杨柳树,
丝丝离情绕离人。不读到最后是不能发现诗的妙处的。还有,“邹
忌讽齐王纳谏”为什么推出的结论是“王之蔽甚矣”,而不是“王
自不为蔽所蔽也”,因为邹忌不是自己后来发现徐公更没吗?孟
子说:“今夫水,搏而跃之,可使过颡,激而行之,可使在山。
是岂水之性哉?其势则然也。人之可使不善,其性亦犹是也。”
他由水性类推人性,说“人性之善也,犹水之就下也”,其实只
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,水性与人性的类推关系是不确定的。
王蓉 3013002055
竺可桢学院
2001级文科2班
2002年12 月21日